为什么说汉字和汉语是相适应的?字是在有声语言的基础上产生并发展起来的,因此,语言是第一性的,文字是第二性的,先有语言,后有文字,没有语言,就没有文字。
语言是文字符号所代表的具体内容,如果没有语言,文字也就不可能存在。世界上任何一种符号,都是由一定的形式和一定的意义构成的统一体,文字作为记录语言的符号,也不例外,也是由形式和内容两个部分组成的。世界上有许多民族,至今只有语言,没有文字,但没有任何一个民族是只有文字没有语言的,语言并不依赖于文字而存在。可见,语言的确是第一性的,文字是第二性的,记录语言,离不开语言。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文字体系,虽然记录语言的方式不同,结构上千差万别,但依附于一定的语言而存在的道理是一样的。因此,从本质上看,文字实际上就是一种符号系统,只不过这种符号是代表语言的,而且必须通过语言才能发挥作用。世界上各种各样的文字体系,按其记录语言的方式的不同,一般可分为拼音文字和非拼音文字两大类。拼音文字用一定的构字符号表示语言中的各个语音单位,符号的排列组合顺序同所记录的语言单位的实际读音一致,所以能比较容易拼读出来。非拼音文字的构字符号同语音联系不紧密,从字形结构上看不出同所记录的词语的语音的联系,只能一个一个死记,不能拼读。汉字就属于非拼音文字。,这是由汉语的特点决定了的汉字。汉字和汉语相适应,主要是汉字的单音节形式和汉语的语素的单音节形式比较一致,用汉字记录汉语语素往往有一种对应的关系。汉字和汉语基本上相适应,具体可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认识领会:第一,一个汉字代表音节,一个语素基本上也是一个音节,因此汉字和语素是相对应的,用汉字记录汉语语素非常合适。不过,汉字同语素对应,并不是说汉字与语素相等,仔细分析一下,其实汉字和语素之间的关系也是比较复杂的,毕竟汉字是文字单位,而语素是语言单位。汉字和语素间的复杂关系表现在,一个汉字可能表示几个不同的语素,如“米”表示大米的米和表示长度单位的米,“站”表示“站立”或“车站”的意义;也可能是几个汉字表示一个语素,像外来词“沙发、吉它、马来西亚”等是受外来词读音的影响用汉字转写,其中的汉字没有独立的意义,这样的词语可以不考虑,汉语传统中还有一些联绵字,都是几个汉字记录一个语素的,如“窈窕、秋千、琵琶、蜘蛛、犹豫、踌躇”等。当然,大部分汉字是一个汉字表示一个语素的,如“山、河、灯、人、看”等。第二,汉语是没有形态变化的语言,语法意义、语法关系主要通过词序和虚词表示,而不像印欧语那样要用音素表示形态变化,所以汉语的特点决定了它用汉字记录是合适的。比如英语的动词do(打)有doing、did、done等形态变化,一个词(尤其是动词)的词形在不同的句子中是不一样的,其音素要发生变化,这样的语言用音素文字记录比较合适,而动词类似的含义,汉语是用一个个独立的语素(词)“正在、曾经、已经”等表示的,这种变化用写法固定的汉字记录就比较合适。又如英语的复数要在名词后加词尾s表示,这个语素也是在词内部增加音素(即内部屈折)显示出来的,而汉语,复数是增加一个语素“们”表示,非表人名词主要在前面加数量词体现,不是在词内部发生变化,这种情况用一个独立的汉字表示就非常方便,而把汉字用来表示类似英语那样的形态变化,就会困难重重。汉字与汉语相适用,我们可以通过汉字借用来记录朝鲜语、日语的情况反证。日本、朝鲜曾经先后借用汉字记录自己的语言,但是由于这两种语言与汉语在语法规则上有很大的差别,所以汉字只能记录它们中的固定的部分,而对于有形态变化的部分,写法固定,不能分解的汉字简直一筹莫展,所以日语、朝鲜语用汉字记录不完全合适,需要用字母表示形态变化的部分,正因为如此,朝鲜在汉字的基础上创造了谚文,日本在汉字的基础上创造了假名。而且历史上,汉字曾经被周边的少数民族借用,但是并没有被直接借用来记录本民族语言,而是在其基础上加以改造,使之适合自己民族语言的需要,例如契丹文、西夏文、女真文等。第三,汉字记录汉语可以非常有效地区别同音词。汉语音节结构简单,声韵母配合只有400来个音节,声韵调配合只有1200多个音节,加之词形简短,以双音节词为主,单音节词依然十分活跃,可以说是汉语语汇的基础,这样同音语素和同音词就非常多,很容易混同,而形态各异的汉字就起到了分化同音词的作用,所以汉语同音词虽然很多,但用汉字记录,在书面上就把同音词巧妙地区别开了,这是拼音文字所做不到的,例如“公式-公事-攻势-宫室-工事”、“形式-形势-行事”、 “国是-国事-国势”、“期中-期终”等同音词,口头上说出来,语音完全一样,很容易混同,可是书面上用汉字记录下来,形体各异的汉字很自然就把它们区别开来,根本就没有混同的可能了。下面我们看几组读音完全相同而字形各异的汉字,对汉字的这种区分同音词的作用就一目了然了:ju(阴平):居、鞠、拘、狙、疽、驹、苴、掬、琚、趄shi(去声):是、市、式、事、示、视、世、势、适、试、室、蚀、誓、逝、柿li(去声):力、立、沥、呖、例、利、里、粒、励、笠、历、莉、荔、栗、丽、隶yi(去声):意、义、艺、易、翼、异、奕、翳、亿、抑、屹、役、逸、肄、臆、谊上面4组汉字,每组声韵调完全相同,可是汉字字形差别非常大,这样就非常方便地把不同的语素区别开来了。我国著名语言学家赵元任先生曾经利用汉字的这个区别功能,用声韵完全相同的汉字编写了一个《施氏食狮史》的故事,抄录在这里供大家欣赏:石室诗士施氏,嗜狮,誓食十狮。氏时时适市视狮。十时,适十狮适市。是时,适施氏适市。氏视是十狮,恃矢势,使是十狮逝世。氏拾是十狮尸,适石室。石室湿,氏使侍拭石室。石室拭,氏始试食是十狮尸。食时,始识是十狮尸,实十石狮尸。试释是事。假如用拼音文字记录这些语素,按拼音文字的规则,读音相同的语素,其字形也应该相同,那这些语素就根本无法从字形上区别开来。汉字从古代的表意字发展到形声字,为什么没有再进一步跨进拼音文字的行列,这同汉字的这个有效区别同音词的功能不无关系,而且这也是不少人反对汉字改革,反对汉字拼音化的一个重要的理由。的确,拼音文字从目前看是无法解决汉语同音词问题的。第四,汉字具有超时空特性,适应记录汉语的需要。汉字的超时空性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认识:一是古今一致性比较强,二是具有沟通方言的特殊作用。汉字的超时代性,就是古今可通,上千年前的文献中的汉字,今天我们照样认识,其中看不懂的,不是汉字本身,而是古今语素意义的变化。虽然汉字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,但是由于古今汉字结构方式、结构体系在本质上是一致的,同语言中的基本单位的对应关系相同,即都是记录语素(在古代同时又是词),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,所以就具有了通贯古今的特殊作用了。比如我国历史上宋、元、明、清时代的小说,我们今天阅读起来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困难,而同时代的用拼音文字记录的文献,今天一般人就很难看懂了,只有专家才能看懂,因为拼音文字要随词语读音的变化调整自己的拼写(当然不是绝对一致,比如英语单词know中的k今天就不发音了,但拼写没有调整)。汉字的超空间的特性,就是具有特殊的沟通方言的作用。汉语方言复杂,有七大方言,如果细分,方言更多,而且各方言间的差别特别大。口头上,不同方言区的人根本不能进行交谈,如果谈话,就好像是在同外国人说话,互相不知所云,除非用双方共通的中介语(如普通话),否则就不能进行沟通。可是书面上用汉字笔谈,就出现了非常奇妙的情况:无论你是上海人、广东人,还是湖南人、福建人,互相之间毫无障碍。假如没有汉字,不同方言间的交往怎样进行真是令人难以想象!当然,汉字的这种沟通方言的作用,根本之处在于汉字记录的是汉语,虽然汉语方言众多,但各个方言的语法结构特点(词的特点、句子的特点)是一致的,语素意义差别小,不然,同样也是看不懂的。用汉字记录的日语,虽然每个字都认识,但是却不能看懂其内容,有人夸张地说学习日语的人往往是“笑着进去,哭着出来”,就是这个道理,而学习汉语方言,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。所以我们认识汉字的超时空作用,也要注意到其根源还是汉语古今、方圆的共通性。现代汉语方言众多,语音上的差别尤其突出,但是由于各个方言的语法系统和词汇系统一致性比较突出,用汉字记录汉语,书面上起到了沟通方言的作用,同样的词语,虽然各地发音不同,但大都用同一个汉字记录,所以大家都看得明白清楚,所以汉字具有很好的沟通方言的作用,而拼音文字就难以适应汉语方言分歧的特点。汉字在维护汉语的统一,避免汉语分裂成不同语言方面,可以说功劳赫赫。在欧洲,许多不同的语言,互相之间的差别比汉语方言之间的差别要小得多,但它们是不同的语言,而汉语各地方言,虽然差别较大,但是用统一的汉字记录,才没有进一步分裂,而且也因为汉字的维系作用,谁也不会认为汉语的方言是不同的语言,虽然西方一些语言学家把汉语的一些方言看作是不同语言(亲属语言),但这种观点不可能得到我们的认同。